■她是被称为“新民族三大男高音” 王宏伟、刘和刚和泽旺多吉的恩师 ■她8岁当上了“文艺娃娃兵” ■她16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 ■她培养学子的秘诀只有一个字“爱” ■她在教学实践中形成“孟氏教学法”
教师节前夕,记者采访了著名声乐教育家、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硕士生导师孟玲教授。在采访中,她向记者展示了自己的上百幅照片。她说:“这些照片定格了我的艺术人生,30多年的教学足迹。”记者看到了多幅主题为“师恩如山——孟玲师生音乐会”的照片。
在新近的一幅照片上可以看到,音乐会的舞台上有四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象征着她教书育人的累累硕果。这四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暗含着孟玲培养的第九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专业组民族唱法金奖得主、被誉为“新西部歌王”的王宏伟,第十二届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民族唱法专业组金奖刘和刚,第十三届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民族组银奖第一名、藏族歌手泽旺多吉和回族歌手哈辉从小树成长为参天大树。
孟玲指着这张照片说:“这场师生音乐会是在2011年的9月10日。这天是教师节。这一年是建党90周年。我们师生选择这一天,是学生对教师的尊敬;选择这一年是对党的热爱。”
她8岁当上了“文艺娃娃兵”
11岁参加抗美援朝
在这些照片里,记者看到一张一位小女孩和一位小男孩穿着解放军军装,拿着手枪的照片。孟玲看着照片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对记者说:“这张照片是65年前照的,手中的手枪是借别人的,是真枪,我们拿着只是道具了。”这张照片把孟玲带回到了战火纷飞、解放军以燎原之势席卷中国的1949年初。
孟玲1940年11月出生在天津。1949年4月,8岁的孟玲以她银铃般的嗓音和可爱的形象,与哥哥同时特招到第四野战军炮二师文工团,当上了“文艺娃娃兵”。
孟玲入伍不到两年,朝鲜战争爆发。1951年,11岁的孟玲以志愿军的身份入朝,把清脆响亮的歌声送给了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的志愿军战士。跟着年龄比她大的同志一起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抢救伤员。记者看到了一张孟玲身着志愿军军装,尽情拉小提琴的照片。孟玲看着这张照片,向记者介绍着:“我是在战士们的背包上长大的。那时在抗美援朝战场,每天都要行军打仗、过封锁线。我年纪小,又害怕又跑不动,就由宣传队里的男队员轮流背着我。遇到敌机轰炸时,老战士们总是第一个把我推进防空洞或抱到墙角。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把我藏到弹坑里用土埋上,或是用自己的身体把我保护起来。保护我的那些‘老战士们’,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而已,他们中的很多人就牺牲在了朝鲜战场,连尸骨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而我活了下来。这么多年了,我常常在想,我其实是替他们在活着,我只是在做当年那些年轻的战友们对我做的事情而已,我总想用这种方式延续他们的生命。也是他们教会了我忠诚于党、忠诚于人民,热爱培养了我的部队,热爱党的教育事业。”
在解放战争中、在抗美援朝时期,还在少年时期的孟玲就受到炮火洗礼,在严酷的战争环境里经受了锻炼与考验。从此,奠定了她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基础,锤炼了脚踏实地、坚忍不拔、战胜困难的意志,体会了同志间的团结友爱和战友间的血肉亲情,铸就了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精神。
她16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
她在西藏学会了藏语,获得爱情
1953年,经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洗礼的孟玲保留军籍,重返学校继续学习。孟玲说:“ 1953年,我完成了演出任务从朝鲜前线回到祖国。组织看到我年龄还小,没有上过几天学,便保留我的军籍,安排我到一所小学学习。过惯了战马征尘生活的我,回归平实平淡的日子一下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学习上,我落课太多,与其他同学相比差距太大,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这些困难对于我这个从战争的艰难岁月走过来的人,经受磨炼了的我,这点困难又算的什么呢?我凭着顽强的意志,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只用了三个月硬是生生地学完了小学五年的课程。要知道,我入学的时候,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水平。小学毕业后,我顺利地考上了天津市重点中学。”
孟玲拿来一张照片,对记者说:“这是我与恩师郭淑珍几十年后的合影。”1956年,16岁的孟玲以专业第一名成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成为著名声乐教育家郭淑珍的第一位嫡传弟子。孟玲说:“我进入了中国音乐的最高学府,就定下目标,每门功课都要拿全班第一!”心里定目标容易,实际做起来就难了。当时,由于家庭条件不允许,上大学前,孟玲从未摸过钢琴,一个音符也不会弹。这让她犯了难。为攻下这个钢琴“堡垒”,孟玲天天泡在琴房里。她说:“我有自己的方法,买来一盒火柴,练一遍曲子就拿出来一根,全部拿完了再反过来,练一首放回去一根。结果,无数个轮回后,火柴头都被磨光,火柴盒也散了架。”最终,孟玲获得了钢琴课全班第一名,达到了自己的目标。
1963年,世界著名声乐大师布伦巴洛夫来华开办专家班,只招收10名学生。当时还是在校学生的孟玲想要报考,周围人纷纷劝阻,给她泼冷水。求知若渴,不怕打硬仗的孟玲再一次挑战自我、证明自我,和许多当时已是全国知名的歌唱家同台竞争,最终成功考上这个班,成为专家班里最年轻的学员。
记者看到一张背景为西藏布达拉宫的孟玲单人照。孟玲看着这张照片说:“这是我到西藏军区歌舞团之后拍摄的。还有一张是我与爱人李智良在西藏拍摄的简易结婚照。我在西藏获得了爱情。如今,我们快到金婚了。”
原来1964年孟玲以优异的成绩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毕业前,孟玲被确定到总政歌舞团。1965年,孟玲被选入中国艺术家代表团,出国访问、交流、演出。1966年,孟玲随代表团回国,从西藏入境。孟玲机不逢时,被动乱的“文革”搅局,被迫滞留在西藏,只能进入西藏军区歌舞团。这对有些人来说算是走背字,但孟玲却不这样认为。她说:“西藏确实是偏远高寒地方,我完全不在意。在拉萨,我很快适应了高原反应,成为文工团里的台柱子。在这里,我认识了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还成为好朋友。我跟她学会了藏语。在这里,我与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专业的高才生李智良相识、相爱。他是毕业时自愿到祖国最艰苦、最需要的地方,而来到西藏。我与他的甜蜜爱情就像神山圣湖、雪域高原那样纯洁。”
1969年,孟玲又调到成都军区战旗歌舞团担任独唱和歌剧主唱。她很快又成为团里的台柱子,同时还担任声乐队长负责团员的声乐指导。她在这里一待就是10年。正当她的歌唱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孟玲被邀请到解放军艺术学院音乐系当教师,直到现在,又是36年。孟玲说:“今年我已经74岁了,虽然已经退休,但还是没有放弃声乐教育,继续培养着声乐研究生,为声乐培养着人才。”
39岁调入军艺,培养许多少数民族歌手
培养明星学子的秘诀只有一个字“爱”
在孟玲的众多照片中,她与学生的合影照片最多,有在2000年与即将毕业的学生合影,有在2006年毕业的学生合影。令记者感兴趣的是,孟玲与被称为“新民族三大男高音”的王宏伟、刘和刚、泽旺多吉的合影。孟玲自豪地说:“他们都是我学生。”
1979年,孟玲的身影出现在军艺北琴房的一间小屋里,从此,军艺又多了一名为我国培养声乐人才的默默耕耘的园丁,而舞台上则少了一位在聚光灯照耀下炫目的歌唱家。30多年来,孟玲的学生遍天下,学生中有许多少数民族,像泽旺多吉和哈辉。
孟玲的选材标准是“人品好、条件好、耳朵好、形象好,加上酷爱”的“4+1”原则。同时,她的学生中大多数是家境不富裕。她指着照片上的王宏伟说:“王宏伟是从新疆来的。‘文革’中,他的父亲被迫害死亡。那时他只有3岁。他的母亲带着他们五个兄妹,艰苦度日。”她又指着照片上的刘和刚说:“刘和刚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庄,上有两个姐姐,父亲和母亲都是纯粹的农民。他家中的状况比王宏伟的家庭好不到哪儿去。”
“还有泽旺多吉。”她转而指向照片上的泽旺多吉说:“泽旺多吉的祖祖辈辈都住在西藏的偏远山区,是勤劳辛苦的牧民。他们世世代代都没有走出过大山。而泽旺多吉是家中第一个走出大山的人。我曾远赴西藏,长途跋涉到泽旺多吉的家乡,考察并带回了泽旺多吉,使他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经过几年的精心培养,使这个当初文化程度很低的藏族青年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她说,“他们的身上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诚实、纯朴、积极向上、懂得感恩。有了这些品质,无论做什么都能干出个样儿来。”记者问道:“培养这么多明星学子的秘诀是什么?”孟玲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爱”。“爱事业、爱学生、爱军队,用豁达的博爱之心付出,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对学生禁令中的“不准谈恋爱”酷似法海
教学实践中形成“孟氏教学法”
说到孟玲的“爱”近乎苛刻,不近人情。孟玲规定自己的学生,在大学期间“不准抽烟、不准喝酒、不准谈恋爱”的“三不准”禁令。“‘不抽烟、不喝酒’这对于以后端唱歌饭碗的学生来说是好事。‘不准谈恋爱’,您是不是有点学‘法海’呀?”记者问道。孟玲说:“谈恋爱对于别的老师可以,在我这里是绝对不能通过的。我并不是保守的人。谈恋爱需要精力,要把宝贵的学校光阴都用在学好基础知识,学好声乐知识上,这对一名歌唱演员的今后发展是多么的重要。谈恋爱还需要‘实力’。比如,过情人节时,要给对象送枝花吧!买块巧克力吧!一枝玫瑰花需要多少钱,一块巧克力需要多少钱,没有一百二百元,你拿得出手吗?当时,王宏伟的一个月津贴,也就不过一百多元。刘和刚的父亲为供他上学,两个手指被机器压断了。他们的父母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我要替他们负责!我怎么负责?只有严格要求他们,让他们勤奋学习,努力奋斗,才会有出头之日。我也会给他们的父母家人有个很好的交代,送给我时,他们是小树苗,我还给他们时是成材的大树。”
“他们有谈恋爱的苗头吗?”记者好奇地问。孟玲告诉记者:“有这样的苗头。被人追求是好事,说明是好小伙子。王宏伟就曾有女孩子追求他。我对他说,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留,不能谈恋爱,一心读书;要么走,你放弃学业,享受生活和爱情。他知道我是为他好,知道自己的求学路有多么的艰难与不易。他听从了我的劝告,专心学业,掐断了谈恋爱的苗头。我对他说,你们只限于普通的朋友,不能再往下发展。刘和刚也有一段谈恋爱的‘插曲’。他在上大三的时候,我发现,他原来的琴房、饭堂、宿舍‘三点一线’有所变化。有一个女孩经常跟在刘和刚的身后,还叫他‘刚哥’。我感觉不对劲儿,找刘和刚谈话。他不听我的话,给我气得躺在了床上,起不来了。刘和刚知道我病后,立刻来看我,非常愧疚地说,孟老师,请您放心,昨天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今后我还是过去的那个刘和刚,还是过去的‘三点一线’!”
在学业上,孟玲在课堂上严得近于苛刻,这在军艺是出了名的。孟玲解释道:“教音乐,10个学生就是10个班,每个都要花心力。我发现一个苗子不容易,培养成人才更不容易,所以,必须因材施教,严格管理。这样,才不枉费人家父母的一片苦心啊!”有时,为了克服学生喉头不稳的问题,孟玲会半夜起床自己小声地唱,反复摸索帮学生矫正的方法。“一首歌要做到声情并茂,每个字的字头、字腹、字尾,都要求做到恰到好处。情不能贫,也不能溢,气要足而不能多于声。”孟玲详细地讲解着。因此,老师与学生,必须默契配合,而达到这一状态所付出的艰辛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刘和刚在2002年青年歌手大奖赛上那一曲让全国观众为之动情的《儿行千里》,就是师徒二人反复揣摩出来的。
孟玲还在多年的教学实践中形成了一套“孟氏教学法”。她为每个学生量身订制学习方案,之后,再引导学生逐步进入“佳境”。
她给王宏伟提供被子、热水瓶等生活用品
“非典”写“大字报”,给学生买食品
孟玲的“爱”并不全是苛刻和不近人情,更多是把母爱奉献给学生。学生们更多的称呼不是老师,而是“孟妈妈”。在这方面,孟玲的小女儿最有发言权。
当时,孟玲的小女儿也在军艺读书,看着妈妈为自己的学生忙碌,很不平衡,对妈妈说:“我不是您的亲闺女,王宏伟倒是您的亲儿子。下回我回家先在楼下喊一声‘王宏伟在不在?’他要是在,家里肯定有好吃的。他要是不在,我就回宿舍泡方便面去!”对于女儿的抱怨,孟玲说:“王宏伟很小的时候,没有了父亲。你身边还有我和你爸呢!”原来,王宏伟在1991年从新疆军区考到军艺时,是少尉军衔,工资不高。孟玲给王宏伟提供了被子、褥子、热水瓶等生活用品。王宏伟有限的津贴除按月寄给母亲一部分外,其余的大都用来买了音乐磁带和书籍,自己吃饭的钱寥寥无几。孟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快速学习了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等几样“拿手的家常菜”,让王宏伟来家里品尝,改善伙食。孟玲说:“你上我家来,我们吃什么你吃什么。”孟玲向记者透露,她以前都分不清楚韭菜和野草。到房山的学生家后,才知道什么是韭菜,什么是野草。
即便在“文革”时也没有写过“大字报”的孟玲,在“文革”的40多年后的2003年写了一张给学生们的“大字报”。
“大字报”上写着:“亲爱的孩子们:现在是‘非典时期’,我们国家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特殊考验,党和政府有决心有能力带领全国人民克服困难,取得抗击‘非典’的全面胜利。在这个特殊时期,你们一定要遵守学校的规定,不要私自外出,不要做任何让你们家人担心、让自己将来后悔的事。这里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品,还有什么需要的留下条子我会去买。让我们共同携手渡过这个难关。爱你们的妈妈”。这张“大字报”贴在了琴房门口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感动了孟玲的学生们,一直贴在孟玲的琴房里谁都舍不得取下。一位家长到学校探望孩子时,看到残破的“大字报”,含着热泪取下来,带回家永久珍藏了。
这一特殊的时期,军艺封校,学员不准外出。孟玲骑着伴随她多年的自行车到超市,买牙膏、毛巾、洗衣粉、牛奶、巧克力、饼干等生活用品,放在琴房门口的桌子底下。孟玲在特殊时期,以特殊方式,向学生们传递着爱的温暖和力量。
□本报记者 阎义 实习记者 董志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