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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我才知道组织是派人去了我老家查了,当地支书告诉他们,有这么个人,5岁就去泰国了。最后政审情况汇报到刘亚楼司令处,他认为,飞行员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驾驶技术是保证中央领导安全的根本保证,于是,他坚决地选用了我。到了专机队以后,我更加勤勉,很快我又被刘亚楼司令破格提升为中央首长专机飞行大队的大队长。说真的,我至今心存感激!
给主席开专机30多次
访者:时过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您给毛主席开飞机时又有哪些难忘的经历?无数次的飞行中,不免会遇到危险情况。您遇到过险情吗?
蔡演威:怎么没有?应急处理,必须的。1954年,周恩来总理去万隆参加会议。会议结束后我奉命去广州接乔冠华一行回京。飞机刚过湖南岳阳,飞越岳孤山时,遇到了强大的对流云层,飞机忽然从4300米高空掉到1500米,在下行中它差点与山崖相撞。巍峨的山影从机身旁掠过!但我沉着冷静,稳住机身,并从浓密的雷雨云中,找到了一条穿越的缝隙,大胆地向云隙飞去,甩掉了电闪雷鸣的云层,飞机又稳稳地飞上了高空。飞机被迫在汉口安全落地。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时飞机上共有18个人,大家下来后仍惊恐不定,见到我都兴奋地跑过来和我拥抱,称赞道,你飞得真好,要不然……
我给毛主席开专机大概有30多次,印象最深刻的是飞杭州。1957年7月1日早晨,我接到命令:送毛主席去杭州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我马上了解当天的气象情况,云量是10个,即飞机将在云中飞行,极有可能出现雷雨袭击,无疑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我向刘亚楼司令汇报情况。他劝毛主席改变行程,但毛主席坚持按时起飞去杭州。那天,刘亚楼司令亲自跟机。到了机场他才向我透露,告诉我这次是随同毛主席出行,必须安全到达。我说,保证完成任务,您放心!
早晨8点30分,我驾驶飞机载着毛主席准时起飞。刚飞到德州,天气变得恶劣起来,厚厚云层出现了。飞机到南京时下起大雨。刘亚楼司令不放心,多次来前舱询问情况,担忧且关切地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啊。”我说,杭州周围地区各个备降机场,都做好了让我们飞机降落的准备,我们会尽全力使飞机安全降落。飞到杭州时,依然是下着大雨,且处在积雨云和雨层云中。我按照仪表和穿云图等做穿云下降,顺利地下降到指定的高度和位置。当飞机降到距地面60米高度时,机场大雨瓢泼,能见度不到1公里,但我很自信地操纵着飞机。当降到离地面只有高度30米时,因为跑道上有积水,为让飞机减少震动、轻轻地着陆,我又以每小时比正常着陆快10公里的速度着陆。
当飞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滑跑时,刘亚楼司令又一次来到前舱,他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来来来,见见主席!”当飞机停稳后,刘亚楼司令就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走向客舱,向毛主席介绍道:“今天给您开飞机的机长是我们专机大队长蔡演威,飞行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他是归国华侨。”“啊,华侨,他们很爱国的。抗战时期到延安来的多,他们很爱国。”
没想到,毛主席竟两次提到“华侨很爱国”,我听了心里非常自豪和幸福。毛主席走下飞机,并高兴地和我握手,还和我们合影留念,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太珍贵了!
驾机送朱老总视察大西北,历时22天
访者:您的这本老相册里有许多您和朱老总在一起拍摄的照片,太珍贵了。作为中央首长专机飞行大队的大队长,您不仅为主席开专机,还为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其他国家领导人开专机,还有10位正、副总理都坐过您开的专机,10大元帅除了罗荣桓、徐向前等因身体问题没坐过飞机外,其他八大元帅也都喜欢坐您开的专机。可见,您一人维系着多少中央领导的安全啊!
蔡演威:我印象很深的是驾机送朱老总视察大西北,沿途到过五六个城市,历时22天。
那次我们的飞机刚刚飞离北京,一位秘书到前舱来问我,“从兰州飞西宁和兰州飞酒泉的飞行时间是多少?”我一听,马上让王佩林拿地图去向朱老总讲解。
在兰州停留了数天,晚上,甘肃省委举行了小型舞会。舞会上争着要同朱老总跳舞的人很多,一个接一个地向老人家发出邀请。他老人家总是礼貌地微笑应跳。我就坐在舞池桌边喝茶。老总夫人康克清走到我面前,笑着说,“我们已经出来一个星期了,你们过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说:“西安、兰州方面的领导对我们照顾得很周到。”她听后点头笑笑。
从兰州飞到西宁,又住了数天。青海省派专人带我们去离西宁几十公里的全国第二大庙宇参观。进庙时,陪同我们的是当地一位副县长和一位普通话讲得很好的喇嘛。当时西藏的政治形势还不很稳定。我们参观时庙内就藏有许多枪支。副县长告诉我们为了尊重宗教信仰、尊重藏族同胞,加之目前他们没有反叛行动,我们是不能随意进入寺庙搜查的。何况在藏族私人持有枪支也是很平常的事。
从西宁飞酒泉,朱老总在途中和随行人员轻松地交谈,阅读文件,很快我们就在酒泉戈壁滩上一条破碎的砂石跑道上着陆。在兰州迎接朱老总的新疆自治区党委书记王恩茂出现在民航站。我们的专机停放后,甘肃省公安厅派专门保卫飞机的人员看守飞机,并请我们到万里长城的终点嘉峪关参观,陪同的同志告诉说,邓小平视察嘉峪关时指示:“要把嘉峪关整修得和山海关一样,好让炎黄子孙后代了解这一伟大工程。”
我们还被邀请随朱老总一起去玉门油矿参观原油井喷油的演示。当我们到喷油演示现场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他们都是油井工作人员和警卫战士。朱老总、康克清、王恩茂等领导同志站在喷油井的南面,我们站在油井北面。现场指挥员宣告:喷油即将开始。这时我发觉吹着由北向南的微风,若油井开关灯打开,油肯定会随微风喷落到油井南面。于是我急忙向朱老总人群里的郭秘书和卫士长招手,示意他们到我们这边来。这时王佩林也急忙招手,老总的卫士长和秘书们也向我们挥手,但他们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又不能大声喊叫,真是急死人。来不及了,油井阀门已打开,黑黝黝的原油喷向十多米高的空中,雾状的黑粒正飘向朱老总他们身上。只见卫士长迅速地用公文包挡住朱老总。喷井立刻关停。站在下风的人群身上都被溅上了黑油点儿,这时他们才明白我们刚才招手的意思。当大家离开现场碰面时都大笑起来。朱老总说,“你们飞行员都会看风向啊。”
从酒泉飞到哈密,视察几天后再返回西安,第二天飞回北京。朱老总想看吕梁山、太行山等老区,我们便申请了从西安经太原(不降落)回北京。当天航线上云量5-7个。朱老总想在前舱看吕梁山太行山等一些他熟知的老区。他一坐下来就问我:“为什么你们不参加跳舞?”我告诉朱老总:“在部队里周末或假日有时组织跳舞晚会,我们执行飞行任务时就不准参加外面的跳舞会。”朱老总点头笑笑。朱老总的记忆力非常好,早先我开飞机送他时,他就知道了我是归国华侨,广东人,这次便问我是广东省哪里人,我说是丰顺县客家人,他又问我,会不会讲客家话,我说,会,老总马上说了一句:“cuo 非几(坐飞机)。”我答:“ ke li wei (去哪里)?”他听后哈哈大笑,之后俯视前方山脉。因为航线上云量较多,飞机上很难看清地面。他看了一会就回到后舱和随员下棋去了……
曾指挥“抢救61个阶级兄弟”
访者:曾让全国人民关注的大救援“抢救61个阶级兄弟”这个故事曾选入语文课本中,所以50岁左右的人至今会记忆深刻。当年,山西省平陆县有61位民工集体食物中毒,生命垂危。当地医院在没解救药品的危急关头,用电话连线全国各地医疗部门,终于在北京找到了解药。但当时交通不便,药品不能及时送达。当地政府便越级报告国务院,中央领导当即下令,动用部队运输机,将药品及时空投到事发地点,61名民工兄弟得救了。而实施此次救援的,即连夜空投急救药品的飞行机组,就是您亲自指挥的,是吗?
蔡演威: 那天晚上,当我还在机场训练两个飞行员夜航时就接到指示,我立即决定由这两位飞行员参与空投救命药品的任务。人命关天的大事,一定要在当夜的零点前把药品投放到平陆的“圣人涧”空投场!“圣人涧”在哪里呢?在黄河北岸的一个大峡谷中。我查看了地形图,山区,地形十分复杂,这给夜间空投增加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想到如此复杂的地形,既没有月光,又没有地面指挥员,那就只能靠当地燃起大火堆为目标了。这是一场勇敢加技术的搏斗!
我领头制定了空投方案——沿黄河做飞行航线,从东北向西南进入空投,空投完毕后加大油门向左急上升到安全高度,飞向郑州降落。考虑到空投的安全高度受风向的影响,准确性差,所以决定要在空投药包上加装一个电池灯,以让地面根据空投灯光找到药包。1000支注射药品送到机组时,我发现“药包”太轻了,空投后特别容易飘移目标。怎么办?我想了想,空投高度过低,降落伞如打不开,药包撞地就摔坏了,因此特意向机组人员叮嘱:增加配重。夜里九点零三分,我们的军用运输机向西南方向飞去了。由于事先根据可能发生的情况制定了详细的空投方案,所以这次飞机一飞到平陆县就见到了“圣人涧”空投场地上燃烧的大火。23点12分,飞机在距火堆500米时,准确地投下药包,顺利地完成了任务。真悬,我的心终于落地了。我也记得,当年好几家媒体及各个电台、广播站进行了报道,引起了巨大轰动。山西省平陆县的领导来我们部队送锦旗时是我去接的。时间过得真快,这些事情一提又好像回到当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