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佝偻着背,蹬着一辆破旧的老式自行车,车横梁上系一杆秤,后座两侧挂着方型铁斗,他穿梭在街头巷尾,嗓音沙哑地吆喝着:“旧布头废塑料,收破烂喽——”冷风阵阵,不时卷起一巷黄尘扑撒在他的身上……这是爷爷走街串巷收废品的一幕,很多年过去了,仍历历如在眼前。
我六岁时,父亲突遭车祸身亡,八岁时,母亲改嫁异乡,之后我便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回想那段沧桑岁月,我无法忘记终日操劳的祖父,也无法忘记他那辆用来做收废品生意的“老爷车”。
称那辆自行车为“老爷车”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没有脚蹬,固定脚蹬的铁轴被磨得光亮;没有刹车,也没有前轮挡泥板,制动时只能伸出左脚用力踩前轮……我曾试着骑过,刚上去就险些摔下来,因为车把很不灵活,稍转动还有“咯吱吱”的响声。
记忆里,那时每隔十来天,爷爷会把收来的废品交到县城收购站。去的时候,他在车后座放一长木板,把废品打成捆,层层绑上去。他往返一趟近一天时间,因此当时我总以为县城很远,长大些才知道,我家距县城才三十多里路,只是爷爷带的货物太多太重了,山路崎岖起伏,他往往只能艰难推行。
爷爷曾骑着“老爷车”载我去赶集、串亲戚,而印象最深的是我去上大学时,爷爷为我送行。他骑车载着我去十里外的镇上赶汽车,路上我不曾留意他的疲惫,可他在候车室稍坐片刻,起身时双手竟紧按住凳子扶手,憋足力气才将身体硬撑起来……看着他满头苍发,想着他骑着那辆“老爷车”,去县城送的货比我要重很多,而且去县城的路比到镇上还远很多,我心里顿时万般酸涩!
我大学毕业后,还没有在城里站稳脚跟,爷爷竟突然驾鹤西去了。爷爷生前,曾很想换一辆新自行车,不过他左思右想仍不舍得。送爷爷时,我执意请人用纸糊了一辆新自行车,我要借燃起的火焰将新车寄往天堂,圆祖父的心愿,也了却我的心愿……
转眼间八年过去了,如今“老爷车”仍珍存在老家厢房,每次回乡,我会认真地给它擦擦灰尘涂涂油,我舍不得丢弃它,因为它曾陪伴着爷爷走过了无数凄风苦雨,曾承载了爷爷和我的坎坷人生,曾见证了爷爷对我的无尽挚爱,它是我心头难舍难分的恋与痛!
□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