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上小学后，成了写作文“困难户”。看似简单的题目——我的植物朋友，对于刚上三年级、自小生活在楼房的小学生来说，简直成了抓耳挠腮的一道难题。家人都说，不会写就照着作文书里的样文写，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植物朋友这几个字，一下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那时我上小学，陈老师教我们写作文。

陈老师是我的第一任小学语文老师，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第一个汉字、第一篇课文，都是始于陈老师的课堂。陈老师的教学风格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但对写作文格外重视，照现在看来，似乎显得格外“出格”。每周都有一两节语文课专门用来写作文，课堂上，陈老师讲解题目后，同学们讨论，然后就是笔尖落在作文本上的沙沙声。一颗颗小脑袋，有的皱着眉头苦苦沉思，有的捏着笔头用力书写，有的握块橡皮使劲擦拭，那场面有趣极了。

记得那一次，也是写植物，陈老师一声令下，全班40多位同学全都跑出教室，到校园里去看植物。当时，学校花坛里的月季正赶上开花时节，小小的我们围在一起，稚嫩的脸庞在红的、粉的、黄的、层层叠叠的花瓣中聚拢，明亮的眼睛与绽放的花朵互映光彩，分不出谁比谁更美。

我们正看得尽兴，叽叽喳喳的声音引来了校长。“哪有上着课跑出来看花的？你们班是怎么回事？”校长威严的声音吓得我们不敢抬头，却听陈老师说：“我们在写作文，需要观察，观察也是上课的一部分。”校长没再说什么，转头走了。那一刻，陈老师在我们眼中简直成了超级英雄，那篇作文大家都写得格外卖力。而校园里那片鲜艳的月季花，如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与此同时还有那份对写作的热爱。

还有一次，需要写一篇公园游记，陈老师带领我们走出学校，来到城里一个新开的公园门口，自掏腰包给全班同学买了票，带大家走进公园上了一堂作文课。这一堂昂贵却生动的作文课，想必令每个学生终生难忘。

除此之外，陈老师还做过其它“出格”的事：让同学们组成作文互助小组、给同学们讲作家的奇闻轶事、放学带大家去体验干农活……这在我小小的内心世界，种下了一颗热爱文学的种子，也教会了我用心去观察和热爱这个世界。上大学后，我如愿选择了中文系，我发现对文学的热爱，并不只在教科书与专业课堂上，更是在年少时陈老师带我们看过的月季花丛与公园的假山喷泉中，在我走过的每一条路和遇到的每一片风景中，在人生的每一个苦辣酸甜的故事里。

此刻，拿着儿子的作文本，我望向窗外，忽然想到了陆游的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丢下桌上的作文书和手机，抓起孩子的手，像多年前陈老师对我们说的那样对儿子说：“走，咱们出去学写作文。”

□赵西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