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四月风光好，正是春游踏青时。随着赏花季的到来，人们走进各大公园、景区，踏青赏景，怡情怡趣。踏青是老北京的雅俗，也称探春。明清时北京尚无供人游览的公园，春游踏青除了到禅林寺院外，还到京城周边寻春赏绿。今天就说说老北京青睐的那些春游之地。

出西直门：高梁桥畔观柳色

高梁桥位于西直门外，为南长河（也称高梁河）上的一座石桥，始建于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那时候，此地周边寺院众多，且广植花木，四时景色宜人，以春景为盛。

因近邻京城，出西直门向北三里许即到，明清时每至阳春三月，草色翠青，垂柳婆娑，花开水岸，京城百姓便寻游至此。

明代《帝京景物略》载：“岁清明，桃柳当候，岸草遍矣。都人踏青高梁桥，舆者则褰（qiān），骑者则驰，蹇驱徒步，既有挈（qiè）携，至则棚席幕青，毡地藉草，骄妓勤优，和剧争巧……是日游人以万计，簇地三四里。”明代文学家袁宏道《游高梁桥记》云：“高梁桥在西直门外，京师最胜地也。两水夹堤，垂杨十余里，流急而清，鱼之沉水底者，鳞藏皆见。鳞鬣（liè）皆见。精蓝棋置，丹楼珠塔，窈窕绿树中。而西山之在几席者，朝夕设色以娱游人。当春盛时，城中士女云集，缙绅士大夫非甚不暇，未有不一至其地者也。”崇祯年画家何白所描绘的高梁桥景观更为秀丽：“万柳蔽天，空阴蓊葧，如行十里青油步障中。下有溪流数道，线碧暎（映）带，曲折若穷，忽又无际。白鸥矫翼，黄鸟弄音……”

高梁桥畔有多家酒肆茶楼，文人雅士多在春日小聚于此，吟诗作赋。明万历年进士顾起元诗曰：“路转柳桥曲，河连杏渚长。半天分树色，匝地起花香。望入朱楼隐，行宜翠幰（xiǎn）张。何期帝城畔，咫尺到沧浪。”清道光年间朝鲜使者徐有素进京，闲暇之余与友人赴高梁桥游赏，并引前人之诗描绘高梁河的景色：“高梁河水碧湾环，半入春城半绕山。风柳易斜摇酒幔，岸花不断接禅关。”

高梁桥横跨南长河，老北京有“长河看柳”一说。初春时节城里人到此看柳赏景多以高梁桥为起点，自东向西沿河岸的小路而行，至万寿寺。明代文学家袁中道于此赏柳后，即兴赋诗曰：“一泓春水疾，十里柳风和。香雾迷车骑，花枝拂绮罗。半年尘土色，涤浣此清波。”万历年举人王应翼也曾到长河赏柳，有诗赞曰：“湾堤春暖柳丝齐，莺撒柔声马撤蹄。几道艳光红紫过，落花香被绣裙携。”明末清初诗人陆启浤《高梁桥》诗曰：“不知杨柳绿，一片满高梁。沙岸迷城势，山光入水乡。远心随野去，望影得春香。独往清明后，无人喧夕阳。”

老北京人不仅到此踏青赏柳，还有“折柳”之俗，就是把新发芽的柳枝折来，编制成柳环，戴在头上或赠与亲朋好友。因古代柳枝有“鬼怖木”之称，被视为除恶避邪之祥木，故折柳、戴柳，以祈平安、吉祥。

出右安门：丰台草桥赏百花

老北京春游赏花胜地，首推有“花乡”之称的丰台。丰台花木种植兴于金元，盛于明清，延至民国。明代《帝京景物略》载：“右安门外，南十里草桥，方十里，皆泉也……当四月，游人集，醵（jù）且博，旬日乃罢。土以泉，故宜花，居人遂花为业。”丰台花卉品种繁多，尤以春日为盛，“孟春之季有梅、山茶、水仙、探春。仲春之季有桃李、海棠、丁香；季春之时有牡丹、芍药、攀枝……”

因旧时交通不便，人们多是到京城附近的地方踏青赏花。明清时出了右安门往南便是大片农田，其中以花圃居多，故有“右安花畦”之景观。因紧邻京城，每到春季百花盛开，城里人多出此门去踏春赏花，而花农们也多经此门将鲜花运到城里出售，由此该门俗称“花门”。史籍中所载“每辰千百，散入都门”，这个“都门”，指的便是右安门。

明清时期很多文人墨客到丰台草桥一带看花。清代举人庞垲《丰台看花歌》赞曰：“四月晴和芍药开，万紫千红簇丰台；相逢俱是看花客，日暮歌笙夹道回。”据传乾隆帝也曾出右安门，到丰台赏花，并即兴赋《丰台》诗：“丰台最有江南趣，今岁江南趣不如。绿柳红桃三月半，景明恰值雨晴初。”

在丰台争奇斗妍的花卉中，最引人瞩目的是芍药。明代《帝京岁时纪胜》云：“京都花木之盛，惟丰台芍药甲于天下……四月间芍药，连畦接畛（zhěn），倚担市者，日万余茎。游览之人，轮毂（gū）相望。”清代《燕京岁时记》载：“芍药乃丰台所产，一望弥涯，四月花含苞时，折枝售卖，历遍城坊。”

文人墨客到此观赏芍药后，写下众多赞咏诗文。清康熙年名臣王鸿绪诗云：“燕京五月好风光，芍药盈筐满市香，试解杖头分数朵，宣窑瓶插砚池旁。”乾隆年举人翁咸封《丰台芍药谣》曰：“异香片片团作云，飞堕丰台幻红紫。丰台芍药颜色殊，万花作会铺锦毹（shū）。”

春游丰台草桥，不仅仅踏青赏花，还可以寻访花神庙、碧霞元君庙、龙王庙等古迹，上香祈福。

出广安门：天宁寺祈福赏花

老北京春游，除了踏青赏花，还多到古刹禅林中祈福纳祥。位于广安门外的天宁寺是老北京著名的寺院，曾以芍药、紫藤花知名，由此成为不少京城百姓春游的好去处。

天宁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时期（一说唐朝），早期坐西向东，现存的寺院布局为坐北向南。从南至北依次为山门殿、弥陀殿以及东西配殿。中轴线上矗立着天宁寺塔，高57.8米，由塔座、塔身、密檐组成，平面呈八角形。造型优美，古朴庄重、精致典雅，是北京地区保存较早的古塔，也是京城西南部的标志性建筑。

从明朝末年始，天宁寺逐渐成为京城赏花观景、拜佛礼神、祈福纳祥的好去处。寺中设有花圃，植有多种花木，尤以芍药最为有名。时有“京城四大花事”之说，即“法源寺的丁香、崇效寺的牡丹、极乐寺的海棠、天宁寺的芍药”。其中天宁寺的芍药花朵硕大、颜色鲜艳、品种繁多。历史上该寺还植有紫藤花，因古代以紫色为富贵庄严的象征，故为人们所青睐。

每至芍药、紫藤花开时，京城文人雅士多到此观赏。晚清重臣张之洞赋有《天宁寺紫藤花初开独游玩之》：“春事如驹不留影，藤花烂漫只俄顷。芳妍可赏才五日，常畏阳骄与风猛。此游正值谷雨过，丈室垂香昼漏永。”

出东便门：二闸乘舟览春光

二闸位于东便门外。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都水监郭守敬主持开凿通惠河，次年竣工，为漕运通道。二闸即开挖通惠河时所建，初建时为上下两座木闸，故俗称二闸。元贞元年（1295年）改名为庆丰闸，至顺元年（1330年）改为石闸。明代多次重修，嘉靖七年（1528年）修复上闸后，下闸逐渐废弃不用。明初又在东便门外建大通桥闸，由此成为通惠河的起点。自大通桥至二闸的七八里河段，水面开阔，水质清澈，两岸垂柳成行，景色秀美，成为京城百姓消遣娱乐的风景胜地，有“北方秦淮”之称。特别是每到春日，通惠河一解冻，二闸两岸风摆柳枝、野花盛开，水中鱼跃，野鸭溪水，美不胜收。人们出了东便门，或步行到二闸赏景，或从大通桥下泛舟至此游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二闸踏青观景，一为观赏沿河的翠柳。阳春时节柳芽初萌，枝条稀疏，远远望去，仿佛被青烟所笼罩，别有意境。二为乘舟观赏春色。乘船沿通惠河东下，河两岸花草鲜美，落英缤纷，宛若到了江南水乡，令人好不惬意。三为游乐品美食。每至春日到盛夏，二闸附近水岸上有不少卖艺的，还有许多店铺、酒肆、小吃摊。踏青赏景之余，人们多在此小憩，或品茗聊天，或即兴小酌，或品尝美食。还可以听大鼓书、看杂耍，其乐融融。《清代北京竹枝词》有曰：“乘舟二闸欲幽探，食小鱼汤味亦甘，最是往东楼上好，桅樯烟雨似江南。”

清代及民国时期，二闸一带也是春日里文人墨客相聚之地。乾隆年进士劳宗茂于春日与友人同游二闸时，即兴赋《过庆丰闸诗》：“红船白板绿烟丝，好句扬州杜牧之。何事大通桥上望，风光一样动情思。”他将二闸的景色誉为杜牧笔下的扬州。清代宗室诗人敦敏多次到二闸寻游，其《二闸迟敬亭不至》诗曰：“临风一棹趁扁舟，芦岸村帘分外幽。满耳涛声流不尽，夕阳独立小桥头。”

而今，在二闸（庆丰闸）旧址建成庆丰公园，营造了通惠河滨水文化景观。

京城春日多秀色，一览胜景怡雅趣。春游踏青既是一种情趣的陶冶，更是一种心灵的放飞，置身于美丽的春光里，让人领略了大自然之美，增添了奋斗的力量。

主讲人介绍：

户力平，北京史地民俗学会理事。多年业余从事北京文史研究，特别是北京地名、风物、民俗及古村落研究，并在《北京晚报》《北京日报》《劳动午报》等报刊发稿千余篇。做客北京电台文化节目百余次。已出版《光阴里的老北京》《北京地铁站名掌故》《京西海淀说故》《香山传说》等。

□主讲人：户力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