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雀儿是最常见的一种鸟儿,可是人们很少去关注它们。冬至那天,我出去遛弯儿,在一棵红杉树下,看见两只家雀儿在地上蹦蹦跳跳,一会儿扬扬头,一会儿用嘴啄啄地儿。心想,都这节气了,小虫肯定没有了,粮食也没有了,那它在寻找什么充饥呢?出于好奇,我紧走几步,原来地上有孩子扔掉的面包渣儿。其中一只叼着一小块面包连蹦几步,喂到另一只家雀儿的嘴中,然后又去一边觅食去了。两只恩爱的家雀儿,让我不禁想起关于我和家雀儿的那些往事。
家雀儿是我们老家的叫法,也有称老家贼儿、家巧儿的,学名为麻雀。麻雀可能是世界上分布最广的留鸟。麻雀喜欢在树上跳来跳去,在乡间土路旁寻觅草籽,黄昏时站在电线上,谱写成高低错落的五线谱;它们在村民的屋檐下、墙洞缝隙中筑巢,与庄稼人的生活形影不离。过去,农村人常有逮家雀的经历,说来也有一些趣事。
我亲身经历了两次逮家雀儿的事,那是一个初冬时节,天阴阴的,不时地飘几朵雪花儿。父亲拿着一个荆条大圆筐,领着我到前园子里。找块平地,用木棍支上,在木根底部系一根长长的麻绳,筐下面撒上一些谷糠,然后在一旁守株待“雀”。不一会儿,有一群家雀儿飞过来,但它们谁也不先进入“陷阱”,不一会功夫,有一只黄头黑尾巴的家雀儿警觉地抬起头,左瞧瞧,右看看,看着没人,率先蹦进去啄粮食。其它家雀儿一看没事,才慢慢跟了上来。父亲瞧准时机,猛一拽绳子,把家雀全都扣在筐下,大约有十五六只。父亲用细细的绳子,把它们一只只系住,再交到社里,挣了十个工分。
另外一次,也是一个冬天,跟同班老四去他家屋檐下逮家雀儿。天刚擦黑,老四就蹬上窗台,我拿手电筒按上电门,瞬间亮起来一柱光,对着屋檐一个接着一个椽子的空当里照,照了三间房椽,都未见家雀儿。正当要关手电筒时,突然发现在房西两椽子档发现一对家雀儿,我连忙给老四打手势,老四明白了,马上把手伸了进去,逮住了两只家雀儿。
我伤害过家雀儿,可家雀儿屎却治过我的冻伤。小时候,家里困难,父亲自己做了个节煤炉。有了炉子却没钱买煤,于是就让我到大队部,分销店,铁匠铺等公共烧煤的场所,挎上筐去倒掉煤灰的地儿捡煤核,有时一早上能捡十斤二十斤的。回到家用棒核引着取暖。这成了我的“课外作业”。有时候捡不到煤核,还要到山上捡牛粪。时间长了,两只手都冻成了一层黑皴和一道一道的裂口。有一次奶奶看到后,攥着我的手对我妈说,你看把小青的手都冻坏了,赶紧上树下捡点家雀儿屎,用开水沏开后给泡泡。我扬起头,好奇地对奶奶说,能管用吗?奶奶拍着我的手说,这是老偏方,传说当年慈禧老佛爷美容时都用家雀儿屎做偏方。于是,按照奶奶的说法,我把捡拾的家雀儿屎倒入洗脸盆,浇上开水,等过十几分钟,家雀儿屎全都溶化后,把两只黑皴皴的手放进去,一直泡到水凉。就这样连续泡了十几次,我的两只手黑皴和裂口没有了,又恢复粉嘟嘟的颜色。
为了验证家雀儿屎的功效,前些年,我还专门查了一些资料,来证明奶奶说的话。在一份清史档案里还真找出了,当年慈禧太后确实使用过鸟屎敷脸。慈禧太后为了美容保养,曾使用过一种名为“玉容散”的面膜,其中包含了鸟屎成分。这种面膜的配方包括白芷、白牵牛、白丁香(麻雀屎)、白莲蕊、鹰条白(雄鹰屎)、鸽条白(鸽子屎)等,这些鸟屎成分具有化积消黯、防皱灭痕的功效。
家雀儿从记忆的深处飞来,我内心对家雀儿,始终怀着深深的歉意。好在人们发现麻雀并不“光是偷懒没事做”,它们其实很“勤勉”,时常在庄稼地里捕捉害虫,有利于减少农药的使用量,这才给它们平了反,一些地方还成为了保护动物。
家雀儿承载了我童年太多苦涩与美好的回忆,是我生活中那一抹别样的温暖色彩。我知道,家雀儿虽没有“鸿鹄之志”,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小小的身影,跳跃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是我心底里深深爱着的精灵,家雀儿独有的活力与生机,诠释着生命的可爱与顽强。家雀儿在屋檐下叽叽喳喳,这不正是和平安稳田园生活的象征吗?
□王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