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农历乙巳年，俗称“蛇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蛇一直都是一个有着深刻象征意义的动物。它代表着智慧、狡猾、神秘和力量等，不同于其他生肖动物，蛇往往是令人既敬畏又恐惧。老北京的“蛇文化”独具特色，并体现在诸多方面，且颇有渊源与掌故。

与蛇有关的北京地名

在数以万计的的北京地名中，历史上有几处便是以“蛇”而称的。

龟蛇汇位于海淀区南旱河西侧，清代为大面积沼泽，水草丰富，草丛中经常出现一种小花蛇和一种小乌龟。1934年《香山名胜录》载：“这地方原本叫龟蛇汇，因有积水潭，时产金纹丹睛龟和黑质红章之蛇，体皆清秀，性也灵驯，因以为瑞。乾隆闻之，前往验看，信然。钦天监谓：山川灵气所钟，故产此灵物，因此划为禁地。”清代后期沼泽逐渐消失，逐渐形成一个小村落，因村落之西有万安山，故得名万安里，后在其北侧建成万安公墓，而龟蛇汇之名逐渐消失。

白蛇洼位于海淀区北部，今称白水洼。据《北京市海淀区地名志》载：白水洼曾以传说白蛇闹水故名白蛇洼。当地盛传，很久以前，这一带地势低洼，多泉眼。有一年遇大旱，百日无雨，泉竭地裂，眼看着地里的庄稼要枯死了，于是有白蛇到此“闹水”，搭救乡邻，为感谢白蛇“闹水”之恩，故将村落称为白蛇洼，明末谐音为白草洼。

白蛇村位于昌平区南部偏东，明代设立军屯，初称白石屯，后称白石村，以西侧白石山得名。当地传说，清末时山上有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蛇精，已通人性，经常变成一位郎中到山下的村子里广施“蛇丹散”，为穷苦乡亲医治百病，为此人们将白石山改称白蛇山，山下的村子改称白蛇村。1915年修建京兆马路时，从白蛇村穿过。该村对修路予以支持，除了不要官家下拨的占地费外，还帮助修路。京兆尹（京师最高行政长官）对此善举大为赞赏，亲笔题写“热心公益”匾额送给村里，还建议将白蛇村改为百善村，以褒扬村民的淳朴、良善，自此白蛇村改称百善村，今为百善镇。

青蛇岭位于怀柔区南部雁栖镇，《北京市怀柔县地名志》称：“清末成村，因村旁有青色岩石，宽约一米，顺山而下，形似蛇，故名。”当地盛传，古有蛇神在此幻化为青石，村人视其为吉祥之物，以镇村宅，村名由此而得。该村地处雁栖河东岸台地上，交通极为不便，村民逐渐迁往附近的石片村，而今只留下“青蛇岭”这个老地名。

蛇鱼川位于密云区西北部石城镇，是白河的一条支流，发源于石城镇北段的山神庙一带，屈曲东南流，经转山子、西湾子等村，于赶河厂村东北入密云水库，中段穿过长城关口，长13.4公里。早年间因河中盛产鳝鱼，体型似蛇，圆筒状，头粗尾细，色泽黄褐色，故此得名。

蛐蛇梁位于密云区北部的冯家峪镇，因该地土壤为黄色渣土，每到阴雨天多有蚯蚓出现，因其形似小蛇，曲曲蠕动，被俗称为蛐蛇、曲蟮或地龙，地名由此而得，《北京市密云县地名志》对此略有记载。

与蛇有关的民间风俗

在老北京人的生活中，蛇颇有些特殊地位和神秘感，所以有不少民间风俗与其有关。

在属相称谓上，巳年（蛇年）出生的人属蛇，但老北京人习惯上说属小龙的，很少说属蛇的。一是因为蛇的形态常使人愕然，人们不愿以其称属相；二是在十二属相中蛇排在龙的后面，龙被视为祥物，故属蛇的人有时“攀龙附凤”，称自己属小龙的。

老北京人忌讳伤害蛇，若是在野外遇到蛇时，多敬而远之，以绕开它而行，不会伤害它。民间视蛇为动物中的“四仙”之一，所谓“四仙”即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和柳仙（蛇），为旧时人们所迷信的灵物，认为伤害它们会遭某种报应。民间还认为家中进了蛇是吉利的，绝对不可打杀，说它是祖先派来巡视平安的，进了谁家，便预示着谁家居住平安。而老年间人们还相信蛇守在家中的米囤边，米囤里的米就会满出来且取之不尽，预示着家里的日子富裕、丰厚。

北京人还把蛇与壁虎、疥毒（癞蛤蟆）、蝎子和蜈蚣并称为“五毒”。为了以毒攻毒，人们就把这五种动物的形象用五彩线绣在小孩子的肚兜或屁帘儿上，认为这样小孩子就可以不被“五毒”所伤害，以此希望孩子健康成长，实为一种美好愿望的表达。

民间还有“送蛇放生”的说法，当家中出现蛇时，不能打杀，特别是家中有孕妇的，绝对不能伤害它。若将其打死，可能于家门及后代不利，所以家中发现蛇后，或任其自行爬出，或将其捉入罐子里、篮子中，拿到门外放掉，以示“慈悲为怀，不可杀生，尽得善报”。

早年，老北京人在劳作中，不但不会伤害蛇，并对它还有一些崇拜，因为视其为龙种。尤其在农村，人们在田野里打猪草、兔草、羊草时，多会在割草前用镰刀在草上轻拢几下，俗称“打草惊蛇”，并自言自语道：“金蛇银蛇快离开，以免把你来伤害。”意为不伤害草丛中的蛇、刺猬等小生灵。

在北京西山一带，有许多石匠，以开山取石为生。他们在山上劳作时遇到蛇和刺猬后，是不许大惊小怪的，以防惊扰了它们，更不会伤害它们。工匠们视山上的蛇和刺猬为山的保护神，山上的蛇和刺猬多，说明山上的灵气重，山脉兴盛（即石料储藏量丰富），能带来滚滚财源。所以，见到蛇和刺猬后，工匠们多会双手合掌朝它拜上一拜，意为对其的崇拜。

在西山门头沟、房山一带煤窑里挖煤的矿工，在窑洞里发现蛇和老鼠后，也绝不会打扰和伤害它们，如果打死它们是相当的不吉利，矿工们多视其为保护神，据说窑洞里的蛇和老鼠能预知透水、冒顶、毒气（瓦斯）爆炸等事故。尤其是青蛇（黑蛇），被称为黑地龙，据传是窑神派到煤窑里看护矿工们的。

早年间永定河边有不少以河为生的人们，如捕鱼的、摆渡的、趟哨子的（背人过河）、捞河财的（打捞河里遗物），也有不伤害河里与河边的蛇的习俗。他们多称蛇为小龙，是龙的子孙、河的保护神，认为伤害了它，就惹怒了龙王，会有水灾发生。明清时在永定河畔建有多座龙王庙，有的庙宇里就供奉着蛇王的神像，即人头蛇身的塑像。相传农历四月十二日是蛇王的生日，便有以河为生的人到庙中上香，祈求蛇王保佑平安。

京西玉泉山一带早年间盛产水稻，并以京西稻最为知名，而京北清河一带多种植清水稻。稻农们在稻田里劳作时经常会看到有蛇游移，但人们轻易不会伤害它们，认为蛇为龙种，水田里有蛇，视为龙兆吉祥，预示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是一个好年景，而将其打伤打死是不吉利的，甚至认为会发生旱灾或水灾。当然，这些习俗没有科学根据，但保护生灵、维护生态的观念，还是正确的。

与蛇有关的文化艺术

京剧是北京人最为青睐的戏剧艺术，经典剧目有《白蛇传》，可谓家喻户晓。

《白蛇传》讲述的是在峨眉山经过千年修炼的白蛇和青蛇，化作白娘子和青儿，来到杭州西湖。在雨中遇到许仙，由此演绎出一处凄婉的爱情传奇故事。

京剧名家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张君秋、杜近芳、赵燕侠等都演过《白蛇传》。其中尚小云在《雷峰塔》中的大段“反二黄”唱腔，优美动听，情感动人。其人物塑造以“刚劲美”著称，其表演体现在唱、念、做、打等艺术形态中。

古典名著《红楼梦》有“民间百科全书”之称，其中，也融入了一些蛇元素。

一是回目中含有“蛇”字。第八十九回：《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文中写到黛玉“睡梦之中，常听见有人叫宝二奶奶的。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待尽。”

“杯弓蛇影”是一则由寓言故事演化而来的复句式成语，最早见于东汉应劭的《风俗通义·怪神》。原义是将映在酒杯里的弓影误认为蛇，后比喻因疑神疑鬼而引起恐惧。

二是提及一部元杂剧。第二十九回中写清虚观打醮，贾母与众人上楼看戏。“贾珍一时来回：‘神前拈了戏，头一本《白蛇记》。’贾母问：‘《白蛇记》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

此处作者故意让贾珍说错，以讽刺他才疏学浅、假装正经。其实《白蛇记》乃唐代传奇，说的是白蛇知恩图报，搭救书生刘汉卿的故事。

三是借用“画蛇添足”典故。第七十八回写道：“贾政道：‘你只顾用这些，但这一句底下如何能转至武事？若再多说两句，岂不蛇足了？’宝玉道：‘如此，底下一句兜转煞住，想也使得。’”

“蛇足”亦作“虵足”。“画蛇添足”出自西汉刘向《战国策》：数人相约，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因添画足而失其酒。后以“蛇足”比喻多余无用的事物。

蛇是大自然生态环境中的重要一环，也有灵蛇献瑞的美好寓意，挖掘“蛇文化”对于维护人与自然和谐意义甚大，值得认真研究。

主讲人介绍：

户力平，北京史地民俗学会理事。多年业余从事北京文史研究，特别是北京地名、风物、民俗及古村落研究，并在《北京晚报》《北京日报》《劳动午报》等报刊发稿千余篇。做客北京电台文化节目百余次。已出版《光阴里的老北京》《北京地铁站名掌故》《京西海淀说故》《香山传说》等。

□主讲人：户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