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班途中经过一所小学，每天清晨，看见孩子们沿着笔直平坦的马路走进校门，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我小时候上学走的那条煤渣路。

那条煤渣路原先是一条乡下常见的土路，弯弯曲曲、坎坷不平，大概两三公里长，从煤矿家属区通向镇上的小学。每天清晨，我和小伙伴们走在土路上，常常遇到早起的村人赶着耕牛、白鹅下田。晴天走在土路上还有几分诗情画意，雨天可就遭罪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坑，抬起脚来，鞋上裹满泥巴，走到学校，两只脚似有千斤重，腿也酸得抬不起来，赶紧找来石片、树枝刮泥巴。雪天也不好，深一脚浅一脚，一个不小心就摔跤，泥水裹着冰渣浸湿衣服，只能依靠体温焐干，冻得人直打哆嗦。

后来，矿上拉了一车煤渣，把土路铺成煤渣路，路面也拓宽了，煤渣路比土路平整、好走，刮风天气不会尘土飞扬，雨雪天气也不会踩一脚泥了。

我和小伙伴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条煤渣路，走在上面，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煤渣路在提醒我们：“小心、小心。”煤渣路上留有各种各样的脚印，每天数着牛蹄印、鹅掌印、狗脚印上学也是一件趣事。最令我和小伙伴们开心的是能从煤渣里拾到各种各样的“宝贝”——一只螺帽、几粒滚珠、一块吸铁石、几个彩色马赛克、一块光滑的矸石……煤渣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虽然好奇，但很快就忘在脑后，高高兴兴地相互比起“宝贝”来。放学后，我们一边走路一边“寻宝”，有说有笑，常常忘记时间，直到天色黑下来，家中大人打着手电筒来找。

煤渣路也给过我不愉快的记忆。有一年冬天，放学后我和两个同学出黑板报，天黑透了才弄好。那时乡间没有路灯，我和同学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摸黑走路，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家里老人讲过的鬼故事，心惊肉跳的。一阵风吹过，树叶“唰唰”乱响，吓得我们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绊了多少跟头才走回家。

我上五年级时，有一天，妈妈告诉我，煤渣路要“变成”水泥路了。我听后竟有些不舍。妈妈安慰我：水泥路又直、又平，不但能走路，还能骑车，路两边还要安装路灯，走夜路也不用害怕了，多好！

没过多久，水泥路就修好了，果然像妈妈说的那样，笔直、平坦，路两边安装着路灯，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灯泡，虽然隔三差五停电，但总归比以前强多了。

夏天晚饭后，大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路灯下打扑克、下象棋、聊天，我们小孩子在路上追逐嬉戏、捉虫子、比手影戏，玩到夜深都舍不得回家。

又过了两年，水泥路被修整、拓宽，路边修了绿化带，路灯换成花朵形状的了，路边渐渐有人摆起摊子，架上平板车做生意，冬天卖烤红薯，夏天卖西瓜，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

前不久，我陪父母回矿区看老邻居，几乎没认出那条路来——变化太大了！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绿化带、花坛、健身广场、露天大屏幕、文化墙、音乐喷泉一应俱全，真有几分大城市的气派了！

一条煤渣路，见证了普通老百姓的市井生活，折射出伟大祖国的日新月异。

□赵闻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