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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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安:我的使命 就是让皇家琉璃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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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5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赵长安:我的使命 就是让皇家琉璃浴火重生

赵长安向学生们传授琉璃技艺
展示作品《骑凤仙人》
 

源起

琉璃,古时名称繁多,如“流离”、“陆离”、“青金石”、“青玉”、“颇黎”、“玻璃”等,至明清以来,琉璃才特指陶胎铅釉制品。此前自辽金时代开始,千百年来,琉璃渠古村一直窑火不熄,山上的黑色页岩被开采、揉碎、烧制、定型、上釉,经过几十道复杂的工序,才会成为一块溢彩流光的琉璃,并被用做建材,装点包括皇家宫殿在内的建筑物。

从门头沟区政府沿永定河畔向北走3公里,就到了琉璃渠村。

走进琉璃渠村,目之所及的是富丽堂皇的琉璃瓦顶,精美的琉璃构件镶嵌在各处,特别是村中那道美轮美奂的百米琉璃墙,无不令游人叹为观止。但这在当地人的眼里并不算什么,他们告诉游客的是,故宫三大殿、北海九龙壁、颐和园、万寿山、天安门……北京城里所有的皇家建筑,那里的琉璃全是这个村做出来的。

作为“琉璃烧制技艺北京市级代表性传承人”的赵长安,为光大传承村里的这门琉璃技艺,付出了几十年的心血。他说:传承最终依赖于不断创新。

元朝时琉璃渠村戴上了“国字号”桂冠

走过琉璃渠村的标志性建筑“百米琉璃文化墙”,可以看见一座大门紧锁的工厂,门上大字写着“北京琉璃制品厂”。它的前身是“琉璃渠官窑厂”,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公私合营收归国有。此后几十年间,它曾经是北京唯一的一座国营琉璃厂。因其唯一,在新中国成立后包括北京在内的国内大型古建筑维修、仿古建筑所需的琉璃材料,大部分出自这里。

这个琉璃制品厂如今已经停产,只是作为中国琉璃文化的遗存保存下来,与其同时保护下来的还有“琉璃文化”的琉璃渠村的后世传人,赵长安便是其中之一。2008年6月,琉璃渠琉璃烧制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赵长安本人被授予“琉璃烧制技艺北京市级代表性传承人”称号。

北京紫禁城红墙、黄瓦的琉璃制品,历经数百年霜雪依然“敲之有声、断面无孔,成大型而不开裂”,是古代皇宫采用琉璃建材的典范之作,它们就来自门头沟琉璃渠村祖辈相传的匠人之手。赵长安介绍,琉璃渠村的琉璃制品,是自元代起为改成专为皇家烧造,才戴上了“国字号”桂冠的。元代建大都于北京,中统四年始设“琉璃局”,主管官员为四品,从此确立了琉璃渠专为皇家烧制琉璃制品的官窑地位。清乾隆年间,北京城内琉璃窑场一律停烧,琉璃窑场全部迁到了琉璃渠村,并由工部派人员主持烧造。现在人们见到的北京故宫、北海九龙壁以及1959年北京建设的“十大建筑”的八座——人民大会堂、民族文化宫、历史博物馆、军事博物馆等的琉璃制品,均出自琉璃渠村。除此之外,南京中山陵、北京协和医院、承德外八庙用的也是门头沟琉璃渠的琉璃。前些年故宫大修时,也专门指定要用琉璃渠提供的“京西琉璃”。

琉璃渠村在700年前的元代,开始被称为“中国皇家琉璃之乡”,也构成了今天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历史渊源之一。

“皇家琉璃,没走样”

今年52岁的赵长安与琉璃的缘分,还得追溯到他小学时。一次,他在同学家看到一套琉璃圆桌与一个七八十公分高的琉璃天鹅。琉璃色彩的鲜亮、优雅的造型和滑润的手感,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心想如果有朝一日,也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琉璃该有多好。从那时起,这个“琉璃梦”就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虽然不是出生在琉璃渠村,自己家里也没有人从事琉璃烧制,但作为土生土长的门头沟人,赵长安还是对琉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赵长安参加工作伊始进入建材行业似乎就和他这个儿时的想法有关,后来,他到了位于石景山区的加气混凝土三厂当了技术员。1990 年,北京市琉璃制品厂与加气混凝土三厂合并,决定在1993年开发琉璃工艺品,当时只有27岁的赵长安听说后,20多年前的梦想被激发出来,凭着自己对琉璃的喜爱,他申请到琉璃制品厂工作。

他回忆:“当时加气混凝土三厂在石景山,琉璃制品厂在门头沟,又不在区中心地带。京西人当时有‘宁往东一寸,不往西一尺’之说,对我的决定,家人同事和朋友都不理解。”可最终,赵长安还是顶着压力来到了琉璃制品厂。从制作模具做起,经过20多年的钻研学习,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一名琉璃制作技艺的传承人。“我来自建材系统,而且是这个琉璃制品厂的上级公司技术科,这样的工作轨迹对我帮助特别大。当时不被人家理解的那个原因,就是我发现建材局要开发建筑工艺品,我又特别喜欢琉璃。我主动申请过来后,一干就是20多年。”

来到琉璃制品厂,赵长安才发现传统意义上的老师傅们都已退休了,他就找当时的技术厂长和技术科长给自己当了启蒙老师。那时赵长安虽喜欢琉璃,但每一个构件名字都搞不清楚,如“撺头”“倘头”等,赵长安听不懂也记不住,仅为这些名字他就吃了不少的苦头。

如今,赵长安说起琉璃制作工艺如数家珍:工种按技术含量做了区分,制作模具叫“吻作”,上色配釉叫“釉作”,进窑烧造叫“窑作”,这是琉璃制作重要的三个技术工种,统称为“上三作”。其他非技术工种统称为“下三作”。刚进厂时赵长安就被安排在“吻作”,也就是制作模具,要根据客户描述出的大致意向和模样,然后揣摩出产品,一点点把模具给形象地琢磨出来。当年,赵长安第一次接触的是厂里接了一个三龙壁的活,从设计、制图、制模、放样,他跟着老师傅们跑龙套。由于他自幼喜欢美术多少有一些基础,在师傅师兄们的教授下,开始逐步掌握了制模的要领,两年的历练后,赵长安才可以单独从事制模工作了。赵长安开始和师兄们搞了多项技术改革,使工作效率提高了几倍。“以前做一个正吻,打完坯后用小铲铲平,要用半天或一天时间,我们改为预埋钢丝法,大活十几秒,小活几秒就能完成,这样做出的平面不仅比用铲子铲的要平整很多,且效率高,质量好。”

技术革新让赵长安崭露头角,工作后不久,他被调到了新产品开发室,这下子他的眼界开阔了,学到了更多新的理念和工艺。几年后赵长安又去了技术科,从设计图纸到制模、半成品制作、配釉等等,赵长安开始参与琉璃制作的全流程管理。“这对我全面认识琉璃工艺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比如说挂釉,釉料的配比、颜色、软硬等,又比如烧造,装窑的时机、产品的薄厚、大小,确定升温曲线、烧窑的全程时间控制等等,这些都是技术活,关系着产品的质量,最后还要去施工现场指导安装。这一系列繁复的工作涵盖了整个琉璃烧制技艺的全部过程。”

赵长安坦言,琉璃的烧制看似简单,操作起来十分复杂,主要工序有20多道,要是再细分得有近百道工序,要想烧制出一件合格的产品来,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从选料、配料、搅泥、到制模,生产出模具、印坯,干燥,然后素烧、上釉、釉烧,最后检验出厂。赵长安很幸运,在他苦心研究琉璃制造技艺的同时,还参与了很多大型建筑的修复工作。比如,故宫太和殿房顶琉璃瓦的更换,他不但全程参与,还亲手复制了其中的几个走兽。

在他的工作室里,摆着一个琉璃做的骑凤仙人,就是2006年故宫大修时,赵长安照着故宫太和殿屋脊上的脊兽烧制的。“故宫太和殿大修时,拆下的骑凤仙人是市二级文物,故宫方面要求按文物复制,要求极高。故宫的专家来验收时,掏出眼镜、放大镜坐在仙人前一根羽毛一根羽毛地数,要求羽毛的方向、大小、根数完全一样。经过专家的严格验证,最后获得了一致的认可和好评:皇家琉璃,没走样!”

这个骑凤仙人,赵长安做了两个多月。

除了参与大型建筑的修复工作,赵长安还潜心进行着自己的研究。新产品的研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传统、创新、借鉴相结合。赵长安除了查找相关的资料,他还翻阅一些美术、色彩、设计等方面的图书,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积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他大胆借鉴了瓷器、雕塑等工艺品的外形和制作工艺,经过不断摸索和实践,开发出了许多新的琉璃工艺品种,比如:微缩老北京门墩儿、微缩太和殿走兽、影壁挂件等。

此外,他还积极进行着琉璃烧制技艺的传承工作。赵长安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这项非遗项目传承下去。

始于心“爱”,成于心“定”

参与琉璃制品复杂的全过程,必须定得住心。如何做到这点,赵长安回答:“热爱!只要是真心热爱这件事就坚持得的下去。”作为这项工艺的非遗传承人,赵长安的起点,就是一个“爱”字,爱琉璃的形式美,爱琉璃的制作难,更爱琉璃里每一个物件上的民族历史的文化意义。

2013年,琉璃渠小学开设了琉璃文化课程,五年来,赵长安风雨无阻,在课堂上为孩子们讲授这门古老的技艺。2015年,赵长安又和师兄合作投资10万元,开始建立琉璃烧造工作室。后来由于厂房使用、后续投资乏力等原因,工作室没有运营下去。赵长安换了个方式,继续传播琉璃文化,2018年,赵长安参加了门头沟区百姓宣传团宣讲琉璃文化。

这些年,赵长安一直不断在做各种尝试,想让更多的人走进琉璃文化、了解琉璃文化,只要能传播琉璃文化,只要能把这门技艺传承下去,不挣钱,他也干。

如何将传统工艺文化传承好,一直是赵长安努力的方向。

在他看来,所谓传,就是传递有方所学通透;所谓承,就是承接在身发扬光大。为了更好地将琉璃文化发扬光大,他拜已退休多年、德高望重的琉璃烧制技艺老技师李朝元、范淑英夫妇为师。李朝元是釉作、窑作的泰斗级人物,范淑英是故宫博物院授予的吻作琉璃技师,两位老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技术教授给了赵长安。

琉璃渠的皇家琉璃是建筑琉璃,目前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少。如何结合北京市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建设,将中国特色文化元素融入到琉璃制品,生产出可以日常使用的琉璃制品一直是赵长安努力方向。这些年,赵长安开发出的微缩九龙壁、微缩祥瑞影壁挂件、屋脊正吻摆件等多款琉璃艺术品已经走进了市场,走进了百姓家。

“这几年,我一直在与门头沟区文委制定实施‘琉璃重生计划’”赵长安说,要让琉璃从建筑构件的局限中走出来,在更为广阔的工艺品平台上展现新的英姿。他设计的琉璃工艺品就被很多部门收藏,《老北京抱鼓石》、《太和殿翼角瑞兽》也曾经获得旅游商品大赛优秀奖。

2017年4月,门头沟所有琉璃厂因为环保问题被关停,一些工厂曾考虑外迁。但门头沟琉璃烧制的要诀不仅在于传统技艺,更离不开当地的坩土。城市发展中的功能疏解带来了琉璃产业转型的阵痛。

“七百多年皇家琉璃的制作历史,到今天却适应不了时代的要求,我从感情上接受不了。”60岁的蒋建国说。蒋建国是“琉璃烧制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也是北京明珠琉璃制品有限公司的老工匠。4年前,在为故宫大修烧制了最后一批琉璃瓦后,明珠琉璃制品有限公司因市场需求小、人才断层等问题不得不熄灭窑火。40多年前被师傅领进这一行时,蒋建国只有19岁。他注意到,身边熟练烧制琉璃的工匠基本都已50多岁。除了国家级文物修复必须使用传统技术烧制的琉璃以外,新式建筑多用新材料,而琉璃因造价较高在市场上遇冷。

“不能让这门手艺在我们这代人的手里断送。”怀着这样的紧迫感,蒋建国为自己的微信号取名“琉璃使者”,并找到了为门头沟琉璃继续发挥余热的舞台,他开始和赵长安合作。

去年,门头沟区文委组织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蒋建国、市级非遗传承人赵长安参加了文化部在北京建筑大学主办的为期一个月的古建筑培训班。在课堂与实践教学中,琉璃烧制技艺与文化内涵在一个新的领域里开始传承。

20多年来,赵长安参加了国内外很多重要建筑的维修、设计、复制等工作。故宫太和殿、国家博物馆、北京站、南京明孝陵、阅江楼等大修他们都参与其中。日本、德国、法国、美国等也都有他设计的琉璃制品。在美国芝加哥华埠闹市中心,矗立着一座中国琉璃九龙壁,设计者就是赵长安。“当时我作为指导安装的中方技术代表,看着由3300块琉璃瓦块组建成的芝加哥九龙壁,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金碧辉煌,心中很是感慨。这是我们北京琉璃制品厂全体员工的心血,这是我们门头沟百姓的荣誉和贡献,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智慧和自信!”虽已时隔多年,但赵长安依旧难掩心中的激动。

“要跟得上时代,就必须创新,继承传统技艺也要创新,这是我们作为传承人应有的追求。技术创新也好,改变产品也好,一定要把琉璃烧造这门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艺传承下去。明年我还是想把工作室做起来,开设非遗课堂公益培训,让更多的人领略非遗技艺的独特魅力,让古老的琉璃烧造重放异彩。”赵长安说,我的使命就是让琉璃浴火重生。

□本报记者 闫长禄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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